1996年7月份，凌思涵结束了幼儿园的生活。这一年第26届奥运会在美国亚特兰大市举行。中国获得16枚金牌，22枚银牌，12枚铜牌，金牌和奖牌总数均居第四位。这一年的9月1日，中国京九铁路正式运营。

八岁的凌思涵并不知晓这些，小孩子的心思无非就是吃和玩。包括大人们也不一定会关注这些。毕竟生活已经够忙碌，够艰难，一家上下老小，吃饱穿暖，就已经让很多人喘不过气来。尤其是在北城。

思涵只知道，9月份她就要上小学了，她不知道小学是个什么样？听说和幼儿园不一样的。幼儿园可以吃零食，还有玩具可以玩。她听邻居的小哥哥说小学不可以带零食，也没有玩具玩，老师特别严厉，上课不可以说话，不听话老师会打手心，还有很多，她没有记住。她不想去小学，她想去幼儿园。

“曼曼，我不想去上学。”思涵说着说着，蹲在地上哭了起来，“我害怕。”

曼曼有模有样的拍着思涵说道，“没事儿，我看好像挺好的。可以认识很多新的朋友。我妈说了，等过几天就给我买新书包。”

思涵的小手揉着眼睛，说道，“要是老师骂我咋办？”

“不会的，咱俩好好学习，老师才不会骂我们呢。”

“可是，曼曼，我想和你一个班。”

曼曼揪着自己的头发，不确定地说道，“应该能一个班吧。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个班。”

“不行，我要跟你在一起，我要跟你一起玩儿。”思涵拉着曼曼的胳膊，又哭了出来。

“别哭了啊，我跟你一个班。要是谁敢欺负你，我就帮你揍他。”

吃过晚饭，韩小平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包，坐在炕上，包里面大都是零钱，一块的，两块的，五块的，十块的居多，五十的也有两三张，只有一张一百的整钱。她数了数。

凌吉礼坐在炕沿儿问道，“够不够？”

“一共五百。”韩小平说道，“学费就得三百多。书费还不知道多少呢。再买点零碎的东西，笔啊本子啊，啥都得花钱。后天还有个礼份子。”她叹着气。

凌吉礼说道，“先把思涵上学的钱留出来，剩下的再说吧。要是不够先问老李家借点。”

隔壁李曼曼家里，朱莉问道，“这个月工资啥时候发啊？这曼曼开学可得不少钱呢。”

“说是过两天就能发了。”

朱莉翻翻钱包，说道，“这家里就剩八百多快钱了。我看米剩的不多了，还想着明天买袋米呢，豆油也不多了。这曼曼上学哪儿不得用钱啊。学费，书费，校服，哪个钱少？思涵她大姑的孩子快满月了，到时候又是个礼份子。”

老李拍拍朱莉，说道，“没事儿，别担心，到时候没有钱我去借。今天主任说了，过几天就发工资。”

朱莉在炕上铺好被子，又说道，“不知道凌嫂子家钱够不够。明天我过去看看吧。”

“嗯。要是缺钱，先借点，咋的也得让孩子上学啊。”

朱莉钻进被窝，老李也钻进被窝，朱莉说道，“你妹妹这命真好，人家都去了北京了。我这辈子最远的地方，就是跟你到从县城到了北城。”

“你想去咱们也去。”

“得了吧。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在北城生活得了。你要是能调到北城来就行了。要不这上个班多远啊。”

“我努力。”

忙碌了一天，傍晚韩小平刚进屋没一会儿，朱莉就来敲门了。

“嫂子，这眼瞅着要开学了，我来问问你钱够不够，不够先在我家拿点。”朱莉边往屋里走边说道。

韩小平在后面关上门，笑着说道，“真是谢谢你了。家里还有点钱。我把思涵的学费给留出来了。”

“那哪行啊，书费不要钱？到时候零碎八碎的都是钱。”

“等不够我再去你那里拿。思涵他爸干活的钱也快给结了。”

“行，要是钱不够你别不好意思。都是邻居住着，都这么多年了。”朱莉说道，“要不是上学花了五百块钱的借读费，我就直接拿钱给你了。对了，你家思涵上红星小学没花钱吗？”

“还能不花钱？人家校长要五百呢，思涵他爸说家里没钱，这好说歹说的，才同意三百块钱。”韩小平叹口气，说道，“谁让咱们这是农村户口呢。”

“是啊，上个学这个费劲。”

“对了，你家曼曼她爸能不能调到北城来啊。”

“可别说了。本来在那个县城评上优秀教师了。后来人家有个老师，是北城教育局一个什么领导的亲戚，结果这名额就给人家了。”

“别着急，慢慢来吧。”

“那能咋整。好在也不是很远。这不都是为了孩子么。”

朱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，说道，“哎呀，嫂子，我得回家做饭了。先不说了，你用钱跟我说啊。”

朱莉说着就往门外走，韩小平一路送到了大门口。

小学开学这天，凌吉礼忙着干活，没空去送思涵，韩小平换了一身干净的花布衫，给思涵换了一件新裙子。思涵背着小书包跟着韩小平出门了。

“曼曼！”思涵刚出胡同口，就看见几十米远的红砖路上，朱莉领着曼曼，曼曼背着红色的小书包，穿着白色的裙子。

曼曼停下来回过头一看，“思涵！”

思涵跑着过去，韩小平在后面让她慢点。

“曼曼今天真漂亮啊。”韩小平走到跟前说道。

曼曼高兴的笑笑，“这是我妈给我新买的裙子。我可喜欢了。”

思涵跟曼曼两人手拉着手，一路说着话，韩小平和朱莉一手牵着自己的孩子，一边聊天。

到了学校，思涵的笑脸皱成一团，紧紧的攥着韩小平的手，怎么也不肯进教室。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，学校里的人很多，她看见了许多比她大的孩子，还有好多男孩子。

“思涵，你看看人家曼曼都进去了。”韩小平说道。

“思涵，你快过来啊。”曼曼在门口拉着思涵的手说道。

思涵看看曼曼，看看教室，又看看韩小平，“妈，你啥时候来接我回家啊。”

“等你放学妈就来了。有曼曼和你做伴儿呢。”

思涵不情愿的走进教室，依依不舍地看着韩小平。

曼曼第一天上学就和同学们玩开了，交了几个好朋友。开学一周后，思涵渐渐适应了小学生活，韩小平和朱莉也不来接她们了。每天放学，思涵和曼曼一起走回家。

课间操的时候，江寒看见了思涵。她穿着球鞋，灰色的棉布裤子，白色的小衫。江寒笑笑，只要老师不注意，他就看思涵。课间操一结束，他迅速的穿过人群，跑到思涵身边。

“喂，小不点。”江寒拍了思涵一下。

思涵看看江寒，问道，“你是谁？”

“你不记得我了？”

“我为啥要记得你，我又不认识你。”

“没良心的小东西。”江寒伸出手指，戳了思涵额头一下。

思涵一下子哭了出来，江寒扯扯她的衣服，“你哭啥啊。”

曼曼没看到思涵跟上，回过神看到思涵正在哭，她赶紧跑了过来，“思涵，咋了？”

思涵边哭边指着江寒说道，“他欺负我。”

曼曼叉着腰，仰着头看着江寒，“你欺负思涵干啥？”

江寒脸上的笑容没有了，他的眼神让曼曼有些害怕，曼曼退后一步，又说道，“不许你欺负思涵。”

“少管闲事儿。”江寒瞪了曼曼一眼就走了。

江寒有些生气，生气思涵不记得他了，他可是记得那个小不点让他给摘杏花，还把杏花错当成桃花。他还送她一个柳条做的哨子呢。他后来还去过山上好几次，都没见过思涵。好不容易又遇到了，他满心欢喜，结果思涵一句不认识，就想打发他，这可没那么容易。

每次课间操，江寒都会搜寻那个小身影，总是在她背后拍她一下，拍完就跑，每次思涵回头都找不到人。江寒很高兴思涵的反应，时间久了，他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捉迷藏。